撰文 / 陈静
摄影 / 陈静
部分由受访者提供
路过上下杭不知名的小巷，黄色戒线里人去楼空的楼房，老房子似乎总是那么安定地目送你，沉默沧桑。关于烟台山的回忆，还没拆迁重建就开始鲜活。往里走，如果说福州哪里有日本马路的感觉，大概是对湖路吧。
小学门前的小卖铺木门绿漆早已掉落斑驳，门口摆放的铁椅也写满年岁，小小包的膨化零食一挂就是10年，汽水糖不断换着厂家依旧堆放在柜前。
就是在错错落落的老洋房和新公寓间，藏着这样一间杂货铺，岁月被换化成空间，堆得满满当当，小木门和格子素布帘，也没有店名和牌匾，门口一辆类永久牌二八的单车，还没跟店主打过照面，心里便有几分了然。难得生活有态度。
我怀疑我走进了一个储存时光的仓库，门外的时光呼啸而过，屋里却静止了。旧灯箱，复古相机，缝纫机，大小三件，老摆钟，60年代的水壶，书籍和留声机......《解忧杂货铺》的封面上有的东西它竟然一件不落。
我在两个小隔间内踱进踱出，像只猫一样对一切充满好奇，很奇怪，店主跟我互相之间没有搭话，但竟没有丝毫尴尬的感觉。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有它背后的故事和回忆，你认真端详着一个灯罩的下一秒可能你就发现了一个80年代的可口可乐瓶。
很难想象黄记杂货的主人是个83年的年轻人，有点像《热血高校》里的小栗旬，又有点像范逸臣，朋友们都亲切地叫他辉辉，那天店里还有几个小女生来拍照，叽叽喳喳非常欢乐，有了什么了不得的发现就直奔东西跑去，过道拥挤，难免碰落碰倒他的心爱之物，被问到会不会不喜欢的时候他只是说：“不会，所以我会经常整理。”好贤惠。
那么多零零星星的有趣的旧货里，我最喜欢的是钉在木柜上的各种搪瓷门牌。上杭路180，下杭路95，梅坞路28，东大街127，南后街18......每个路牌都有着各个程度的磕碰，掉了最上层的搪瓷，裸露出内里被氧化的黑色金属。
黄记杂货铺的里每件旧货承载着的不止是那个年代的记忆，也有辉辉自己的记忆，每件旧货发现和获得的过程都不尽相同。在拆迁过程中是有拉黄条保安巡逻的，为了保护门牌，辉辉和朋友们还穿着工作服伪装成电信员工连夜把搪瓷门牌抢救回来。过了些日子，房子推了，什么都没了，门牌在辉辉店里也长住了下来。
这台留声机是辉辉前女友送给他的礼物，这是她姑妈结婚时候的陪嫁，姑妈舍不得，是她软磨硬泡来的，留声机很重，那时还没开通动车，一个小女生从南平搭铁皮火车拎回福州。有时候旧物不仅仅是旧物，它可以见证一段历史，一段感情，一段光阴的故事。
这是德国以及日本旧货市场淘来的相册，辉辉特别喜欢老相册，第三四张为日本夫妇在北京新婚旅行的留影。看着异国完全不同的人事，想象如果有一天能故地重游，在同一个地点也留一张影，看看周遭的变化，时空的转换的强烈对比感不免令人感慨。
说起来辉辉的旧物多半是捡来的，就像被他裱在墙上的这幅不细看你发现不了这竟是一副麻将。辉辉说那天他刚好心情不好，独自上山，一步一步踢着石子，这副不完整的麻将就裸露在废墟之上，如果不是这些东西在提醒着我们，我们恐怕很难知道原来从前麻将是木质的，木质的麻将竟然长这样。
这是辉辉的朋友从美国的旧货市场淘来的Underwood打字机，它是现代打字机和古董打字机的一个分水岭，其实旧货在国外并不昂贵，但在国内带上旧货古董两字就价格翻倍，这是很泡沫的一个现象。
英雄墨水，旧录音带，老黑胶唱片，床帘钩，印花老水壶，这些以前家里有的东西在黄记杂货统统找得到，令我惊讶的是，这些东西大半还能使用，打印机还发出吱吱的声响，电扇转着转着突然停了，用手扭一下右边的螺旋又开始嘎嘎运转，四个调档按键还染着色。小时候奶奶家的风扇就是这样的。
有时候也有老人家偶然邂逅这间旧时光里的杂货铺，他们也会很感概地跟辉辉聊起从前的岁月。小伙子啊，你们这个我家从前也有啊，以前这个是干嘛干嘛的，我们那一代是怎样怎样......
里间的冷气开得很足，坐在80年代的旧皮沙发上，迷迷糊糊就能睡一下午。辉辉的朋友甚至朋友的家人每每发现了旧货第一个就会想到给辉辉，放家里也是格格不入，留着也没用，放店里反倒有空就可以来坐坐看看，或许这些旧货在黄记杂货铺才有这么强的生命力和归属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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