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烟台重量级景点：东炮台

作者：绿杨山人

表海风雄

“北面的山坡上，有一座旗台，是和海上通旗语的地方，旗台的西边有一条山路通到海边的炮台。炮台上装有三门大炮。炮台的下面的地下室还有几个鱼雷……这里还住着一支穿白衣军装的军乐队，我常常跟父亲去看他们的演习。我非常尊重而且羡慕那位乐队指挥，炮台的西边有一个小码头。这营房、旗台、炮台、码头和周围的海边山上，是我童年活动的舞台……这个舞台，绝顶静寂、无边辽阔，虽是单身独白，却感到无限的欢畅与自由。我坐在东炮台的礁石上，遥望着远处崆峒岛的灯塔，对父亲说：我想做一个守灯塔的人……”冰心先生接受早前采访时说，她经常随着蜿蜒崎岖的小路，到东炮台游玩。她说：“一提起烟台，我的回忆和感想就从四方八面涌来……”

让冰心先生一再提起的东炮台，已随着潮汐更迭、历经风雨，不再是当年威武的海上边关，当代也不再用它来守护烟台的海上门禁，却无可争议，它见证了一个时代的世事变迁、坚持着守土固疆……

在烟台市中部，有座山叫黑夼山，其山脉向偏东北方向蜿蜒入海，入海处自然形成了一座三面环海的小山，当地人称为岿岱山。从空中看，岿岱山与芝罘岛、崆峒岛呈三足鼎立之势，是为烟台关隘，天然门户，清末为加强烟台海防，在这里建立起了炮台。岿岱山于是就成了著名的东炮台山，时至今天，年轻人鲜知岿岱山，多识东炮台。

岿岱山坐落于烟台海天一线的风景带——滨海路旁，这一片海域被世界旅游组织誉为“可与地中海沿岸相媲美的海域”。就在这一片海域，东炮台沉淀着历史。东炮台西与烟台山呼应，北与芝罘岛瞭望，东可见崆峒岛之瑰丽，南可睹玉岱山之秀美，海陆交通星罗排布，十分便利，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景观资源。这里还有辽阔的海域，风光旖旎，海清水澈，礁石奇异……把自然风光、古迹墙垣、历史文化汇于一处。

东炮台景区大门就是当年炮台的门廊，拱形的大门、方形花岗岩石头砌就的门头和围墙均显得气势恢宏，颇有历史遗风。古炮、护墙、营房，门户、战争、海防，100多年的沧桑凝固成一幅幅历史画卷，把人“卷进”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

1982年，孙建邦入伍在海军烟台某部从事汽车驾驶，住处距东炮台近在咫尺。东炮台是当时部队的仓库，孙建邦在一次拉水倒车时,一不小心将汽车的“屁股”碰到了东炮台的石拱门的墙体上，惊慌中他立即刹车，一看将墙上的石灰、水泥碰掉了，细心的仓库主任发现掉下来的水泥石灰后面的墙体上竟有石雕图案。好奇心驱使这些年轻人用各种工具将墙面上的石灰水泥进行了清除，露出了雕刻精美的二龙戏珠拱型石雕图案，这些年轻人看着自己亲手发现挖掘的两条石龙柱二龙戏珠石雕图案很有一种自豪感。后来，他们猜测东炮台的石拱门上方也应该有点什么东西吧？于是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又将门头上的水泥用工具铲掉，终于露出4个显赫的大字——表海风雄。

据考证，东炮台题额的书写者为清末著名新派人物、清时杰出外交家马建忠，意为“濒临大海，气势雄劲”，准确概括了东炮台的地理环境和威武气势，“表海风雄”4个苍劲有力、浑厚刚劲的大字，透着海疆固若金汤的自信。

东炮台的盛与衰

东炮台因与通伸冈炮台东、西相对而得名。这座近代化的西式炮台建成于1894年，是李鸿章经营北洋海防20余年，修建完成的最后一座炮台，也是烟台近代海防建设的一个重要标志。岿岱山炮台的修建，记录了烟台海防建设曲折发展的历程。

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烟台被迫开埠通商，向世界开放，标志着烟台半殖民地化的开始。西方列强乘机而入，纷纷涉足这古老的海滨，烟台遂成外商主要争夺市场之一，中国的封建社会经济开始濒临解体。在西学东渐之风的浸染下，烟台发生着巨变。

烟台是北洋通商三口之一，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李鸿章曾评价说：“渤海大势，京师以天津为门户，天津以旅顺、烟台为锁钥”。他在1875年8月25日写给山东巡抚丁宝桢的信中也称，山东沿海修筑炮台“尤以烟台为最先最要”。

1891年6月，李鸿章校阅海军，决定在烟台修筑炮台。他在奏章中说：“臣等查烟台十里外，仅有通伸冈一台，距口门过远，虽置巨炮亦难以遥击。唯岿岱山与崆峒、芝罘两岛，鼎峙海门，天然关隘。岿岱山背山面海，尤为轮船进口必经之路，亟应先在岿岱山筑炮台一座，并与东南相连之玉带山添筑炮台一座，以便策应”。他认为，烟台新炮台一旦建成，“则黑水洋迤北深水船澳，悉有守御”，敌舰北上，无港可泊。果能如此，则“渤海千余里，固若长城矣”。

为了慎重起见，李鸿章在1892年2月28日致电烟台东海关监督盛宣怀，称自己因“未登岸察勘”，对炮台选址问题难以作出判定，委托盛宣怀等人“逐细踏勘”。

1894年5月，岿岱山炮台和通伸冈小炮台竣工。两座炮台计划安装德国生产的新式克虏伯后膛炮，所有大炮“俱周转三百六十度，易铁轨为钢弹，柕轴灵捷”。其中，岿岱山炮台安装210毫米克虏伯后膛炮3门。根据汉纳根的建议，在炮台附近另安装120毫米克虏伯后膛速射炮2门，以保护炮台,射程可达10公里。通伸冈小炮台也按照汉纳根的设计，安装150毫米克虏伯后膛炮2门。

西炮台

1894年5月，李鸿章与帮办大臣定安第二次校阅北洋海军，重头戏便是“抵烟台，看炮台”。李鸿章对炮台质量深感非常满意。他在后来的奏章中称赞说：“所修炮台纯仿西式，曲折灵通，与威（海）、大（连）两处台工一律坚固。”岿岱山炮台的竣工，标志着北洋海防体系基本宣告成功。踌躇满志的李鸿章向朝廷夸口说，“此后京师东面临海，北至辽沈，南至青齐，二千里间一气联络，形势完固。”

甲午战争后，岿岱山炮台劫后余生，得以保留，因为威风凛凛的东炮台没有机会参与战争，历史记载：烟台东炮台始建于1891年。建成于1894年8月，此时，中日甲午海战已经结束一个月。1901年，八国联军强迫清政府签订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条约》规定：“拆毁大沽炮台及京师至海通道之各炮台……”后虽在1903年修复，但在抗日战争期间，又再度遭到破坏。东炮台的表海风雄和沧桑凄凉交错相间，像一个青春的少年突然走向垂暮的老者，无情的现实戏谑理想。民国建立后，岿岱山炮台于1912年7月划归海军部，仍由海军练营管理，十多年后废弃。作为军事设施的岿岱山炮台，从此走入了历史。

硝烟去·笑声在

东炮台作为一个历史遗迹，见证了战火硝烟，承载着那一段沉痛的历史。如今，注目那黑洞洞的炮口，再遥望碧蓝的海天，细数海岸挺拔的高楼，目送远行的巨轮，对于平和的环境，人们已经习以为常；“月亮老人”的慈眉善目，成全着一对对新人；海豹湾的海豹表演引来孩子们阵阵的嬉闹声……

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岿岱山的左右两边携着两个海湾，到了夏天，靓帆点点，人们惬意地围坐沙滩，看浪花飞溅，前方海空飘渺，脚下细浪温润。这里不再是军事重地，没有了沉重的操练声，大炮也不再为了备战而转动……

现在，顺着“月亮老人”前的海边踏上宽厚敦实的木桥，从“后门”进入东炮台景区后面的“海景园”，跨过“仙人渡”，沿着厚重的扶梯拾阶而上，就是东炮台海螺状的“睽帆阁”了，从内走出，就上了东炮台的平台。

炮台的内部是一个小小的城堡，有弹药库、上兵宿舍、军官宿舍和办公室，现在都开辟成了展室，介绍炮台的历史和清代海军的情况。作为当年的海防建筑，东炮台构造简单明晰，走进正门直视是指挥所，进入正中间的石屋，李鸿章塑像端坐正中，头顶墙眉“众志成城”四个小篆刻字遒劲有力。在指挥所里循道前行，要想登上炮台，只有指挥所内部一条通道，并无外部连接。“李鸿章建造炮台应主要考虑隐蔽，除了5门巨炮显露山表，所有建筑均位于山坑里，外部更是没有通道连接”，东炮台景区管委会高皑介绍说。弹药库是在炮台的肚子里，只有一个门能把弹药推出，门口设有无障碍斜坡，炮弹运到一天井处，由炮台地面的吊车把炮弹吊到地面，再转移到大炮旁边。

如今，炮台上的很大一片区域被开辟成儿童游乐场，很多游乐设施和生锈的铁链、见证腥风血雨的百年大炮形成强烈对比，历史的厚重感、军事重地的严肃性与热闹现实场景的反差，令人唏嘘不已。

站在平台上，可以看到远处蔚蓝色的大海与浩淼的天际相接，近处的海水清澈透明，水下的礁石、沙砾清晰可见。远处秦始皇三次登临的芝罘岛和传奇十足的崆峒岛如两尊门神，维护着这一片的安宁。

烟台东炮台写满了沧桑史，100多年的跌宕就刻在这一砖一石、一草一木上，印在了那斑斑锈迹的炮筒上。东炮台景区工作人员在清理古战壕时，发现一块当年日本侵华标记的大理石石碑，上雕刻着“大日本海军用地”，日期是1938年2月。烟台市民几乎只知道东炮台是清末建筑，很少有人了解它与日本的关系。1895年甲午战争时，日本军舰行驶到东炮台前，眼见清代海防设施固若金汤，遂离开，未敢在烟台登陆。然而在1938年2月3日，日本再次侵犯烟台，强行占领东炮台，在东炮台立下了这块1米高的石碑。而今时过境迁，现在这里多了笑声，多了游人，他们在月亮湾前拍下甜蜜婚照，带着家人踏浪而行，再次抚摸大炮的时候，多了一份知足……

愿长生净土，根深本固，年年犹是。